文∣赵颖摄影∣赵颖
生于子时，哭声嘹亮，喜欢女孩的父亲眉开眼笑地看了一宿，哥哥的小王子生活戛然而止。
蹒跚学步，正得意洋洋。被一头拉车的牛顶着腋窝横甩飞出，落地的姿势惊吓了目击者，世界安静了十秒。
世界银妆素裹，一场雪覆盖另一场雪，窗外除了白还是白。小小的娃，不生病不哭闹，睁开眼就吃，闭上眼就睡，生活从不脱轨。
胖妞一枚，脸像圆规画的，四肢像莲藕，穿上衬衣、棉袄、大衣，活脱脱一个球。爸妈很得意，说明我家吃得饱穿得暖。哥哥却见我就跑，因为我在幼儿园看见他总是哭个不停，吓得哥哥东躲西藏不敢露头。
第一次出远门，雪地夜行。爸爸说：颖啊，能下来走会吗？爸背不动了。我说好。吭哧吭哧深一脚浅一脚，跟着爸爸一口气走到家，被爸爸夸成一朵花。
不再怕黑，太阳总会出来，世界开始一天一个样。爸爸从遥远的丹东背回一台电视机，震动了小镇，炕上地下挤满了看电视的人。那时，天蓝的浩浩荡荡，人心浩浩荡荡。
天性粗野，舞枪弄棒，把高一头的男孩子打得嗷嗷叫，医院，父母拎着罐头上门道歉，我躲在屋里不肯出门，愤愤的想：说好了不告状，真没种。第一次叛逆，第一次疑惑，第一次害怕，不知道自己是谁。
天天盼着上学，却被老师留堂。一个人低着头，逆光站在墙角，泪水未干。不相信别人，也不相信自己，很多弄不懂的事儿，不知道该问谁。急着长大，急于从没有散尽的晨雾中，找到太阳的位置。
当上班长，却嫉妒副班长。副班长妈妈是粮店的，总是跟我们炫耀肉包子。嘴上说不馋，咕咚咽下的口水却出卖了我。深爱肉包子，恨不能长成肉包子，身体和精神脱贫用了很多年。
去姥姥家就像过节，包子管够，零食不少，还有一望无际的大海。所以就算在火车上挤成沙丁鱼，金鸡独立站几个小时，哭着喊着也要去。海边的夜空群星闪耀，坐在院子里，一边听收音机，一边听离休老干部——我的姥爷谆谆教导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，咱们的鸡窝里要飞出个金凤凰。
大人喜欢逗小孩，总是问：长大了要干什么？昂头挺胸的答非所问：我要考大学。引起周围的一片哄笑。我们那个矿山，一把一把的大学生，清华的北大的，都泥球一样的采矿选矿，找不到老婆。即便这样，我也要读大学，可我并不知道，什么是大学，为何要读大学。因为那时，我的眼界和格局，只有坑口采矿的井盖那么大。
一晃，人生十年已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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